極目新聞記者 周萍英

【資料圖】

通訊員 李佳宜 王樹森

2022年12月24日，西方國家的平安夜。這一天，湖北省襄陽市谷城縣一個叫紫金的小鎮上鞭炮齊鳴，人們奔走呼告：周大國家的兒子找到了！

為了這份團聚，福建泉州男子孫某（化名）中斷了菲律賓的工作，帶著妻子和一雙兒女，星夜兼程，搭飛機轉汽車，只為盡早趕回他離開了32年的家。

就此，橫亙在他心底的那根刺也漸漸消融。

孫某（中）攜妻子兒女回到生他的小鎮（通訊員王樹森攝）

兩個4歲男孩同時失蹤

24日上午11時許，載著孫某一家的車停在了穿紫金鎮而過的241國道邊上。孫某一路凝望著窗外，輕輕說了一聲：到了！

這條叫紫薇大道的街上，早已聚集了聞訊而來的鄉鄰，鞭炮聲響徹小鎮。沿街的一棟三層樓的門面房前，掛上了橫幅：熱烈歡迎失散32年愛子周偉偉回家！孫某在這里的名字叫周偉偉。

穿著大紅棉襖的陳向華和丈夫周大國奔出家門，一左一右拉住孫某：“你可回來了啊！”陳向華抱著兒子的胳膊泣不成聲。

一家人時隔32年再見面（通訊員王樹森攝）

進房、落座。陳向華和周大國不約而同地扯起孫某的右褲腳、扒開襪子。右腳背上一塊傷疤赫然在目。陳向華說，這是偉偉3歲時留下的。家里在煨湯，湯開了冒起泡，偉偉想去幫忙，不小心湯灑出來燙傷了腳。孫某是有這段記憶的，被拐走的那一年他4歲，除了記得腳傷，他還記得家里當時住的是破舊的土坯房。父母是賣菜的，總是把他一個人留在房里。

對此，陳向華至今內疚不已。她說，當時家里窮，只想著多掙錢養家，每天大清早她就出門去擺攤，把孩子留在家里實屬無奈。等攤子擺好了空閑了，她再回去管孩子。

1990年11月21日，陳向華和往常一樣早早出門擺攤，周大國在村里做工要晚點出工，嫌兒子在家吵人，便讓他去半里外的奶奶家。

等陳向華中午收攤回來時，發現兒子不在家，問丈夫說去奶奶家了，便也沒在意。等做好飯吃完再上街時，碰到熟人說孩子不在奶奶家。這才慌了神。鄰居還告訴她，和偉偉一起玩的老朱家的娃娃麒麟也不見了，兩家之間只隔四戶人家，兩個娃娃當時都是4歲。

小時候留在腳上的疤（通訊員王樹森攝）

大海撈針苦尋32年

盡管他們已經在微信上交流了5個月，剛見面的一家人還是有些拘謹。陳向華訴說著自己的思念和愧疚，孫某似乎有點不知所措。周大國拎出一件帶著吊牌的黑色棉襖給這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兒子穿上，并細心地幫忙拉好拉鏈。

孫某一直生活在溫暖的海邊小鎮，有點不適應谷城的冷。58歲的周大國說，這些年，為了找兒子去了很多地方。他沒想到，自己多年前打工的地方離兒子生活的地方僅隔三四十公里。

他回憶，32年前那個冬天。得知兒子走丟后，他和妻子發瘋般地尋找。聽人說，好像是背著氣槍打鳥的兩男一女，沿著河一路下去，帶著兩個孩子上了班車。他們從谷城到附近的老河口市，再到襄陽市區，后來還到過河南、廣東等地。周大國的弟媳婦告訴極目新聞記者，孩子丟后的第9天就是她結婚辦喜事的日子。所有親戚都上桌開席了，哥嫂仍在外地尋找侄兒。

陳向華拿出一沓照片，其中有三張是偉偉小時候的。“那時候照相很難得，他也不配合，好在留下這幾張照片。”她指著其中一張她和偉偉的合影說，那是偉偉走失前三個月照的，很多個夜晚，常常看著這張照片哭暈過去。還有一張照片，是偉偉穿著件藍色的毛衣，偉偉被拐走的當天就是穿的這件。她把這張照片提供給了谷城公安，這也成為警方后來發布信息尋找孩子的關鍵物品。

谷城公安刑偵大隊技術中隊中隊長吳江稱，當年接警后，立即組織專班進行受案調查，但由于當時條件有限，人口信息系統不完善，也沒有視頻監控系統，搜集線索可謂“大海撈針”。最后得到的線索是，兩個孩子被帶到過襄陽市區的火車站。

母子倆拉著手滿臉喜悅（極目新聞記者周萍英攝）

一張“自愿送養”字條添恨意

孫某記得，他被帶上了火車，和同伴一路昏睡到了福建。“可能被下了藥”。他說，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養父母收養的，他們對他還不錯。養父母家有5個女兒，其中一個姐姐7歲時夭折了，現在有兩個姐姐兩個妹妹。

剛來時，他告訴他們自己叫“偉偉”，由于語言不通，沒人聽得懂。聽村民說，他是被父母拋棄的，于是他對親生父母有了恨意。再后來，養父對他很好，他不忍心多問自己的身世。2019年，養父重病，病床前他更不忍心再問。

后來，一張字條的出現，讓他徹底打消了尋找親生父母的念頭。極目新聞記者看到，這是一張紅紙，紙上用黑筆寫著：現有四川萬縣鄉某村周明貴自愿送一個5歲男孩給福建省惠安縣孫某某接養。日后決不反悔，特立此據。落款處還有見證人。

事實上，周家和警方的尋找從未停止。

極目新聞直播時，一位圍觀的鄰居說：“這家找得好苦，回來了真不容易。”她說，陳向華丟了兒子后不吃不喝，還曾瘋癲了兩年，菜攤也不擺了。直到后來別人都勸：你丟的是兒子，被別人養著呢。

陳向華這才又振作起來，指望有朝一日能和兒子再相見。后來，比偉偉小6歲的小兒子周坤杰的出生，讓這個家漸漸有了生機。

9個月前，2022年3月24日上午，紫金鎮出現過同樣熱鬧的場景。當天，是與孫某同時失蹤的麒麟回來了。

兩人情況相似。據麒麟介紹，他的養父母對他也很好，養父甚至一直鼓勵他尋找親人。同樣懷著對送養自己的親生父母的復雜情感，也是為了不讓自己留下遺憾，2021年12月24日，麒麟走進當地派出所報案，并采集了血樣標本，很快，他和谷城縣朱氏夫婦的DNA數據比中。

谷城民警機場接孫某回家（通訊員王樹森攝）

隔壁娃認親點燃新希望

鄰居家的歡天喜地，掩蓋不住周大國夫婦的落寞。這也被辦案民警看在眼里。

“兩人鄰居，又是同時丟失，找到相關線索說不定也能找到呢。”2022年5月17日，谷城縣公安局刑偵大隊民警謝金昕一行再次驅車前往福建省惠安縣山霞鎮青山村調查麒麟被拐賣案。

麒麟的養母楊某講述，多年前，其與丈夫在山霞鎮東坑村供銷社門口發現有人在賣小男孩，因當地“重男輕女”，楊某便將麒麟買回家中。據她回憶，當時一同售賣的還有一個小男孩，被賣到福建省泉州市臺商投資區張坂鎮一戶人家內。“聽說，兩個孩子之前還是鄰居。”

根據這一線索，民警立即趕赴泉州了解情況。從網格員的口中，民警了解到一名遠在菲律賓務工的孫某與偉偉的信息吻合。

專案組民警根據孫某養母提供的微信號聯系上了在菲律賓務工的孫某。因為無法回國，為核實其與周大國之間的血緣關系，民警在與法醫溝通后，讓孫某將帶有其生物樣本的貼身衣物寄回。

與此同時，民警將孫某兒子的血樣與周偉偉生父的血樣進行比對，經比對，兩人血緣關系為同一序列。經襄陽公安刑偵支隊DNA室比對，7月6日，好消息傳來：孫某與周大國夫婦符合親緣關系。

兒子失而復得，周大國和陳向華夫妻一直緊緊拉著兒子的手，不愿松開。對于孫某來說，相比起團圓重拾親情，更重要的是橫亙在心頭的那份矛盾心理得以化解。“原來，父母從未拋棄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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