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新聞記者 周萍英 陳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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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員 張杰 聶崢 王琴

牽了手的手，來生還要一起走。從2023年4月21日到現在，周德亮離開這個世界已百余日。在他深愛過的家人心中，對他的思念卻如日子一般越拉越長。

妻子袁倫敏說，每天天黑，她似乎還能聽到老周開門的聲音。女兒周帆則總想起父親在她的婚禮上，像小時候一樣，牽著她的手走向新郎。

“如果有來生，還要再牽你的手。”兩位至親家人望向黑白遺照立下來世之約。

袁倫敏整理丈夫留下的筆記本 極目新聞記者 周萍英 攝

憶當年，窮娃才女攜手

7月的下午似乎特別漫長。57歲的袁倫敏獨自待在快搬空的老房子里，他們一家23年平凡歲月的光影，一幕幕在這里上演。

全秀智是周德亮共事30年的老同事，他們上班在一棟辦公樓，回家后也住在樓上樓下。這是單位分配的老房子，1999年建成。“我們都在建成當年就搬進來了，他家第二年才搬來。”全秀智說。

清瘦的袁倫敏臉色蒼白，走路輕輕的，說話也輕輕的。她回應全秀智：“我們是白手起家，分到這套房子特別滿足。第二年才搬進來，是因為沒錢裝修。”

她回憶著和老周走過的這一程。她和他是高中校友，比她低一屆。那時兩人并不認識，直到1985年左右，在武漢上學期間，同鄉介紹，他才知道眼前就是傳說中那個“學習蠻厲害的女孩”。

周德亮生前和妻子女兒在一起 周德亮家屬供圖

相識相知相戀，體貼細心的周德亮不會甜言蜜語，卻給了她足夠的幸福感。面對農村出身的窮小子，家里還有三個弟弟妹妹，岳父母卻很開明：“在學校里就入了黨，這娃子差不到哪去。”

就這樣，兩人牽手走進婚姻的殿堂。結婚時一窮二白，擠在狹小的房子里，也沒幾件像樣的家具。兩人努力奮斗，終于在1999年份到了這套房子。

由于手頭拮據，只好一點點地裝修布置。房屋客廳通往次臥的玄關是兩人親手設計繪圖的。“利用高低落差，既方便又實用。”袁倫敏回憶起當年兩人依偎在床頭你一言我一語為未來規劃的情形，淚如泉涌。

過日子，好男人懂浪漫

過日子，總有磕絆。而袁倫敏卻說，她和老周從沒吵過架，沒紅過臉。

“他對我媽很好，把丈母娘當自己媽，平時一到休息，就要接我媽過來。每次工作上有進步，工資漲了，第一時間向我媽報喜。”袁倫敏評價，在她心里，老周是個好男人。

不會哄人的老周，卻記得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她的生日。采訪當天，袁倫敏穿一條黑底碎花裙，脖頸間，露出一條細細的鉑金項鏈。這是結婚25周年周德亮送她的禮物。袁倫敏說，每到結婚紀念日，他們會吃次大餐，有時還會把雙方父母帶上。

結婚20周年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吃過飯后，老周非拉著她到購物中心，要買一對情侶手表。看著有些高昂的價格，袁倫敏很心疼。但周德亮表示，他結婚的時候什么都沒置辦，現在條件好起來了，需要一點點彌補。

周德亮夫婦合影 周德亮家屬供圖

“老周從不把壞情緒帶給家人”，壓力大時，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抽煙，袁倫敏也默契地不過問，等過一兩天事情解決了他就會跟她解釋。

袁倫敏說，現在特別不適應，這么多天，總感覺天黑時就有人開門，在問：“我回來了。老袁在家嗎？”仿佛又看到他笑瞇瞇的樣子。

心，就這樣空了。

翻開相冊，一張張老照片定格了這家人最快樂的日子。“這是小孩1歲、大概1992年時拍的”。當時隨州舉辦燈展，正月十五，周德亮抱著妻女拍下這張照片，“那是最開心的時候。再后來他總是早出晚歸，很少有這樣的時候”。

意外來得如此突然。袁倫敏說，老周此前有過兩次突然休克，前年還到武漢協和醫院住過院，但始終查不出具體原因，只說多注意休息。眼看著今年下半年局領導就要調整分工，老周馬上就退居二線，日子就輕松了。“他說了，我們都有退休金，女兒也過得好，往后退休我們要一起出去走走看看。”然而，他卻先走了。

婚禮上，最后一次牽手

女兒周帆曾經特別不理解父親。她不明白，父親為什么總是那么忙。

從小學到高三，父親很少管她。青春叛逆期的她，一度對父親生出些不滿。現在看來，正是父親無形中給她樹立了人生榜樣。父愛的疏于照顧，讓她從小就學會了獨立。

“他特別敬業，上進，不服輸。”周帆評價說，父親學歷并不高，卻靠著鉆研的勁兒干一行精一行。

讓她印象最深的是，在父親近50歲那年，報考了注冊巖土工程師。考點學校和她所就讀的大學僅一墻之隔。

考試前一天，她在車站接到父親的時候，發現他竟然拖了整整一行李箱的書，一問，是打算在考前再突擊一下。雖然她取笑父親“就像古代趕考的老秀才”，內心卻被深深震撼。

工作后，周帆和父親的見面總是匆匆忙忙，然而，卻也漸漸讓她理解了父愛的深沉。

周德亮夫婦將女兒送上婚車 周德亮家屬供圖

2017年底，周帆留學回國，應聘進入上海一家跨國公司工作。剛入職時，工作壓力格外大。母親得知后就和周德亮說了這件事。

剛好那段時間市里安排周德亮去蘇州招商，返程是在周末。考慮到女兒的情況，周德亮向組織進行了說明，就沒有和大家一起返程。而是約著女兒在杭州見面，在一家小飯館里吃了頓便飯。

周帆記憶里，那一次，是父親和她聊得最久的一次。針對她的顧慮和困惑，父親逐一分析，耐心開導。那一次談話后，讓她對未來又充滿了信心。

周帆的婚禮定在今年3月19日。周德亮實在走不開，袁倫敏都急哭了。周德亮考慮再三，最后還是把假給請了，只不過由原定的15天假期調整為了5天。

女兒挽著他的手走向新郎周德亮家屬供圖

婚禮上，父親親手將女兒的手交到女婿手中。看著父親蒼老的面孔和明明不舍又假裝開心的神情，那一刻，她瞬間理解了父親，也暗暗發誓要好好孝敬父母。只是，父親竟然再也給不了她這個機會。

婚禮當天，父親被緊急通知第二天要參加一場重要會議，當天晚上便訂了返回隨州的高鐵票，這讓她感到有些遺憾。本計劃五一回老家辦回門宴就能見到父親，誰承想，只差幾天，父親便倒在了工作崗位上。從此，這個默默愛她的人，再也不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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