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美娟給兒子繡的像

竇美娟和兒子的合照

(資料圖片)

竇美娟偶遇張揚時拍的合影 圖源：受訪者提供

□楚天都市報極目新聞記者 曹雪嬌

這是一段奇緣。

22歲的獨子因公殉職，給江蘇常州女子竇美娟和丈夫帶來沉重的打擊。兩年過去，今年12月3日，竇美娟偶然在商場里遇到了一個酷似兒子的小伙子。她淚流滿面和他搭話，本以為這只能成為一段美好的回憶，沒想到一周后，這個酷似兒子的年輕人帶朋友上門做客。那天晚上，竇美娟家里難得熱鬧了一回，“就像兒子回家一樣。”

中年夫妻痛失獨子

2020年11月4日晚，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放下電話，竇美娟慌張地告訴丈夫：“阿輝出事了！”

陳輝是竇美娟和丈夫的獨子，1998年出生，當時在南通出入境邊防檢查站工作，離父母在常州的家有100多公里。晚上十一點多鐘，夫妻倆終于來到了搶救兒子的醫院，兒子的同事告訴他們，陳輝在執勤途中遭遇了車禍，在ICU病房搶救。之后幾天，老兩口就在醫院等著兒子醒來，但兒子一次都沒醒過。4天后，兒子不幸去世。

竇美娟是服裝廠工人，老公是油漆工，兩人的收入不算多，剛夠一家三口的生活開支。在夫妻倆記憶中，陳輝很少向他們要錢買喜歡的東西，或者和同學聚會。初中時，他會趁著暑假找餐館打零工，每天賺個百八十元。

高三時，陳輝突然跟父母商量，想先去當兵。夫妻倆拗不過兒子，只能給兒子辦理了保留學籍，希望以后回來能繼續讀書。

當兵的前兩年，陳輝不能回家，使用手機的時間也有限，但每次拿到手機，他都第一時間和家里視頻，講講訓練時又發生了哪些趣事。有一次，竇美娟專門去部隊看望兒子時，帶了1000元，準備留給兒子600元當零用錢，但陳輝只象征性地留下了200元，還一直讓她放心，說自己的生活費很充足。

2019年，陳輝進入南通市邊防檢查站工作。竇美娟夫妻覺得，家里的日子終于好了，兒子有了穩定的工作，老兩口再干兩年，就把常州的房子賣掉，給兒子在南通買婚房娶媳婦。可惜一家人沒等來這一天。

日子沒有奔頭，竇美娟的丈夫此便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度日。后來，為了照顧生病的母親，他把這份工作也辭了。

竇美娟則不停地打印兒子的照片，制作相冊。大一點的照片，就擺在客廳電視柜上，或者掛在正對沙發的墻上，一抬頭就能看到；小一點的照片就擺在客廳的展示柜。直到客廳的柜子擺不開，她又重新打了一組柜子，擺在兒子生前的房間，家里就像為明星應援一樣。她還專門把陳輝的照片印在了一個保溫杯上，走到哪兒帶到哪兒。竇美娟還用兒子的單人照定制了3幅十字繡，2021年退休后，繡十字繡成了她的日常之一，繡多久她都不覺得累。

偶遇酷似兒子的小伙

陳輝去世后，竇美娟重新撿起自己的社交平臺賬號，在上面分享和兒子的點點滴滴。有時是和兒子視頻通話時錄下的一段視頻，有時是兒子的照片。

盡管這些用手機錄制的視頻沒有聲音，但竇美娟幾乎能想起每一段視頻里，她與兒子的對話內容。

視頻里，這個皮膚白皙的年輕人梳著利落的寸頭，有時是專心和母親在聊天，有時是一邊聊天一邊做些簡單運動。竇美娟夫妻以為，余生兩人或許只能依靠這些視頻聊以慰藉，沒想到竟然在今年偶遇到一段奇妙的緣分。

12月3日下午，竇美娟陪朋友去接小孩。路過商場時，她給朋友的孩子買了一杯奶茶，等待的間隙，她準備去一趟洗手間。這時她看到兩個小伙子在商場里坐著，其中一個穿著藍色棉服的小伙皮膚、眉眼和低頭看手機的樣子，很像陳輝。

在兒子去世的兩年里，竇美娟總是習慣性地觀察路上遇到的年輕人，她總是渴望從這些年輕人身上找到陳輝的影子，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樣像陳輝的人，令她激動又忐忑。她站在遠處看了兩個年輕人半天，想去打招呼，又覺得很冒昧。直到路過兩名年輕人身邊后，她實在不甘心這樣離開，便轉身回到他們面前，開口問了一句：“你們是來常州玩嗎？”

見兩個年輕人愣住了，竇美娟又趕緊對著穿藍衣小伙補了一句：“你長得很像我兒子。”說完了，竇美娟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她一邊哭和兩個年輕人解釋，一邊把自己的社交賬號展示給他們看。兩個年輕人似乎被她打動了，藍衣小伙站起來抱了抱她說：“阿姨，別傷心。”

竇美娟想邀請兩人回家吃飯，可惜藍衣小伙正在等回上海的順風車。她只能試探著問兩人，能不能拍個視頻讓她留作紀念，兩個小伙子痛快地同意了。

竇美娟沒來得及擦干淚水，就和兩個年輕人錄制了一段視頻，發給丈夫后，又發在了自己的賬號上。她寫道：“今天下午在商場偶遇了一個跟兒子長得特別像的帥小伙。我的兒，你是不是特意讓媽媽和這個小伙相遇。”

臨別時，竇美娟給這兩個陌生人買了奶茶，還加上了他們的微信。

“兒子”上門看望

丈夫得知竇美娟加了兩個小伙子微信后，讓她和兩個年輕人多聯系，她卻擔心是否會打擾到兩個年輕人。但對兒子難以抑制的思念，還是讓她忍不住對兩個年輕人噓寒問暖。如果兩個年輕人不愿意和她聯系，她會把這次相遇當成一次美好的回憶。

讓她沒想到的是，三個人真的慢慢通過網絡熟悉了起來。藍衣小伙叫張揚，在上海工作，另一名小伙叫大帥，在常州工作。商場偶遇那天，張揚剛結束在無錫的出差工作，來常州看望朋友。

得知大帥的宿舍離自己家不遠，還是一名來常州工作的外鄉人，竇美娟專門去給他送了自己包好的餛飩。

來自陌生長輩的熱情招待讓兩個年輕人非常感動，尤其是進一步了解了陳輝的故事后，張揚和大帥決定周末來看望竇美娟夫妻。為此，張揚特意從上海帶來了點心特產。

12月10日上午，夫妻倆知道這個消息后，高興又慌亂，她不知道如何招待這兩個年輕人，但又想看到那張酷似兒子的臉。竇美娟找來兒子的戰友來家中作陪，家里難得熱鬧地吃了一頓火鍋，她和丈夫都很開心，“好像兒子回了家。”

張揚說，他進屋后就被客廳里擺放的照片震了一下。初遇時，因為竇美娟出現得太過突然，他們以為遇到了騙子，后來才知道這是一位可憐的母親。兩個人說不出更多安慰的話，只能加上竇美娟的微信，也算給她一點安慰。他也沒想到，一周后，自己和朋友真的來到竇阿姨家中。

飯桌上，大部分時間都是竇美娟在講陳輝的過往，丈夫在旁邊補充。張揚和大帥拘束地聽著，越聽越不是滋味，越不知道如何開口。很明顯，竇美娟一直沒從兒子去世這件事里走出來。

怎么才能算走出來呢？竇美娟說，“走不出來，只能留在心里。”現在，她還會把陳輝的房間打掃得干干凈凈，把衣柜中的衣服歸攏得整整齊齊。她有時候還會給陳輝發微信，逢年過節還發紅包，但又不敢打開兒子的手機看到這些。

張揚回了上海，他和大帥還會繼續與竇美娟夫妻保持聯系。

（文中陳輝、張揚、大帥為化名）

關鍵詞： 邊防檢查站 的點點滴滴 路上遇到